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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邦里的迷思

时间: 2024-03-27 17:30:03 |   作者: 新品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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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篇小说《验明正身》的作者郭彤彤,年长我十多岁,他和我丈夫哲峰是伙计,因此我们两家走得近。我叫他老郭。老郭饭做的好,菜品繁复以鸡汤为底料的麻食、拳头一样大的猪肉糜丸子蒸了来吃……让人忘不了。老郭在厨艺上精益求精,有不耻下问的优点,向我讨教过腊汁肉的做法。为此,我有满足感。

  尽管绚烂、浪漫的汉、唐时期的国际化大都市长安,慢慢的变成了世界历史上一个华丽的词条,但是它身后的文化烟尘仍笼罩着整个中国,尤其是长安。

  居住在这座曾经辉煌的长安故地的人,长安是刻在每个人肋骨上的精神铭牌,是每个人文化的记忆源流。是长安当下成为网红城市,破圈屡屡登上热搜的文化基础。

  长安这座城市,文脉始终繁盛,在已然过去的岁月中,有许多文学家的诗赋文章,点缀过这座城的夜空。

  及至当下,长安仍是中国文坛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地理坐标,仅小说艺术而论。十七年时期的柳青、杜鹏程,王汶石等的巨著名篇;新时期以来陕西文坛三驾马车的宏文巨构、“陕军东征”中一众小说家们的佳品,如同文化的经幡,悬挂在每个长安人的精神世界中,鼓舞着更多的人参与到建构长安乃至西部小说、中国小说艺术创作的伟业中。

  老郭作为一个视美食为最高人生目标,将厨艺作为毕生追求的人,闲暇之余,欲为陕西小说艺术创作添砖加瓦,写出《验明正身》,就不足为怪了。

  老郭7岁随父母从小县城华阴迁居长安,生活在北大街、小寨、新民街、建西街、太白路、明德门、韦曲镇至今,凡四十七年……四棱见线的古城墙盘踞在天地之间,拥岚叠翠的终南山横亘城南,千古的泾河、渭河奔流于城北……长安,这座城,默看历史风云、阔纳洪荒的气象,在老郭47年的长安生活中,给了他些微长安的大城气派,成为了《验明正身》创作的重要时空背景。

  老郭少时,生活的很有些味道——小寨陕西省军区左近的小寨村、辛家坡村土坯院墙围着的农家小院搅团的香味,是他对长安城中村永远的记忆;现在大唐不夜城的昨日旧地,起伏的麦田、包谷地,是老郭和大雁塔村、太平堡村小伙伴们逃学玩耍的天堂;建西街、文艺路一带的陕歌、人艺、京剧院、戏曲研究院是他窥看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陕西表演艺术家们日常生活的落地大玻璃窗;北大街、新民街、自强路、菜市坑、西七路、尚勤路、中山门河南人的棚户区,是他和生活在这里的少年们相认老乡,在长安的天空下,用河南话吟唱青春期流氓歌谣的舞台;坊上的小皮院、桥梓口、庙后街的花家酸汤水饺、贾三灌汤包子、红红砂锅、强强烤肉等等美食,是孕育他对美食厨艺愿一生追求的源发地。而那些悬挂在长安人的精神世界中的、昭标着强烈生命原力的文学经幡,经考证,竟然常常“铁马冰河入梦来”,激越着老郭的文学信仰和灵魂,孕育了他绮丽、个性的文学迷思。

  ……老郭触摸着长安与长安人之间的血肉链接,他以一种在场的身份,用《验明正身》致敬长安,同时亦为大众真实还原一个区别于已然同质化的了的农民进城视角下的大都市的土著之长安。

  整个小说的叙事开端从与长安相距万里之遥的诺玛镇开始,这个荒凉不毛的小镇成为三个从长安出走的年轻人逐梦的开端,他们为自己年轻的不知终点的青春悸动,背离了长安的安稳生活:我们将不再拥有世间的铁饭碗,成为了所谓的社会人……

  长安这座城,看似被他们隔绝在了雪大如席的边城生活之外,却又以另一种姿态保持着一种蛛网般密切的关联,来自长安慰问演出队出现的女人唐姬恰好就处在这个网状结构的中心。

  唐姬、周勃、刘邦、魏晋、许渚,这些明显昭示着作者对汉、唐盛世时期的长安的敬仰和回望的名字在诺玛镇分别开始从不同方向,向这座旧城聚拢。

  在《验明正身》所显露出来的某种小说预谋中,诺玛镇的出现既是叙事的启幕,亦是为煌煌长安设计了一个远距离时空之外的悲凉、寂寞、单一的灵魂分身。

  当《验明正身》里的人、事,最终落墨于长安时,长安事、长安人成为了老郭关注的焦点。

  老郭所具有的不同于陕西地域任何作家的先天优势在对长安诸事、长安众人的描述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呈现。写长安诸事,老郭那种长安土著的漫不经心、得意、娴熟扑面而来,他对长安深入缝隙中的熟悉,使他可以将长安城作为独属于自身个人的时空资源,在营构小说独特的审美风韵过程中起到及其重要的作用。例如《验明正身》中主人公要挣脱生存的苦难的窘况,长安那些不为人知的河南人所居棚户区角落,成为某种苦难的底色,空间让苦难低到了尘埃里:

  长安土著的孩子们回到的家,大部分是那种高屋广厦。这些房子多数情况下都会坐落在整齐笔直的巷子里,像七贤庄曹家巷夏家十字梁家牌楼玄风桥大小学习巷等,它们比北京城东四一条到十条西四一条到十条胡同里的房子还要规整,甚至某些宅院堪比北京史家胡同里的高门大宅。这一些房屋大多数都是一砖到顶的房子,个别有洋灰建造的。而我们担族在长安的寓所和长安土著们的居所相较,一来没有坐落在长安明代城墙圈里笔直的街巷,我们星罗棋布在北部城墙、东部城墙内外沿线。我们居住地的巷子纵横交错、蜿蜒曲折,房屋的墙体以年代参次不齐造型各异的砖头或者某些来路不明的无机物体为主,屋顶多数是麦秸秆混合黄泥。也有豪华一些的,采用了具有现代工业化气质的建筑材料——牛毛毡。当然更有些神通广大的担族后裔,他们神秘莫测的仿佛天降神物般地搞到了灰白色的塑料布,把它们罩在麦秸秆混合黄泥的屋顶上,刹那间,这栋房屋在我们担族的街区立即就有了鹤立鸡群的景观感。

  老郭对长安市中静态景观的呈现,无论如何在过往小说家笔下,都还没再次出现过,着实别致,其冲击力亦不言而喻了。

  《验明正身》更有对前面我提到的长安作家们的小说,如同文化的经幡,悬挂在每个长安人的精神世界中的寓言式呈现——老郭是这样开列了主人公强盗魏晋的阅读书单:

  每一周,魏晋至少来西七路找我两次,会给我带各种质地、颜色的袜子。然后,他心安理得,比文化稽查大队的那帮货还专业的翻我门面房里的书堆,拿走《花花公子》《创业史》《故事会》《红日》《战争与和平》《阁楼》《查泰来夫人的情人》《葬礼》《兵器知识》《龙虎豹》……好多书。他说是借着看,但大部分不还给我。

  柳青先生的《创业史》赫然其中,这不能不说文学的确成为了长安的一道都市景观,是最普通、最底层长安青年精神世界构成的一面文化经幡,是长安这座城与其它城市的底色的区别。

  而当魏晋从文艺路一路骑着自行车,登上“神禾塬顶”时,“我们累成了狗,一只脚撑着地,一条腿吊在自行车大梁上,上半身尽量趴向车头寻找更大面积的支撑点,魏晋气喘吁吁地说:“你俩看,美不美?”

  我和唐姬赖得理他,大喘气。依据魏晋的德行,接下来他肯定要给我俩背个啥。果然我听见魏晋的声音:听着,周勃唐姬你俩听着,听好了……在苍苍茫茫的稻地野滩……在大平原的道路上听起来,河水声和鸡啼声是那么优雅……空气是这样的清香,使人胸脯里感到分外凉爽、舒畅……东方首先发现了鱼肚白。接着,霞光辉映着朵朵的云片,辉映着终南山还没有消雪的奇形怪状的巅峰。现在,已能清楚在刚锄过草的麦苗上,在稻地里复种的青稞绿叶上,在河边、路旁和渠岸刚刚发着嫩芽尖的春草上,露珠摇摇欲坠地闪着光了。

  《验明正身》中主人公强盗魏晋的文化经幡,便如此被老郭招摇出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老郭根据自己的经验,试图在重构属于他的长安的另类图景。只是老郭如此的对文学陕军泰斗柳青先生的经典作品《创业史》的重构,有些残酷,但也许真实。

  同时,《验明正身》要写困惑、写孤独,那就将这份困惑孤独放在千年孤独的地标之下,空间赋予了极致的风雅:

  我的影子扔在东、西、北四条大街上,支离破碎,使得街灯不知所措的随地沷洒。

  世界上的影子有千万条,但是长安的影子一定别具风韵,没那个城的影子像长安一样牵绊着那么多的前世今生,那些诗仙、诗圣、才子佳人让长安的影子具有了穿越历史,古今同照的审美情怀,因此长安的影子扔出去,就算碎了,也是月影瞳瞳,泼洒的是极致的风雅。

  《验明正身》是在讲人下坠的过程,里面包括速度等问题,呈现长安的纸醉金迷是题中之义。老郭为这些纸醉金迷搭一个最世俗化的非虚构写作式的舞台,无论是诺玛小镇那个衣着暴露的舞台演出,还是“金翅鸟”、“1+1”、“城堡大酒店”、“金华饭店”这些人头熙攘的流淌着色与情的物质化舞台,将“纸醉金迷”淋漓的承托起来,像3D打印出来的物象一样清晰可辨,让我们当下的阅读,重新再回到了上世纪九十年后半期,那个至今令我们莫衷一是的时代。

  除了长安的苦难、雅致、世俗这些面向之外,《验明正身》还有长安原野的清欢、午夜的低回,这些独特的时空标记,都成为营构《验明正身》整个叙事架构的厚重的根基,时空交错所形成的巨大张力,使《验明正身》富有了浓烈的地域性特征,在老郭笔下,长安这个彪炳千年的空间符号,终于有了属于老郭自有的清晰面目,从文化低于学的角度讲,也使得长安不再同质化。

  除了以事来呈现长安,《验明正身》将更浓的笔墨泼洒在长安的人身上。毕竟,有人才能做事。在写人的部分,我强烈的被老郭那种蓬勃的、甚至是急切的表达欲望所震撼。老郭塑造人物的目的,似乎不是为了织就一个叙述本事,而是为了取悦自己,就像他多数时候研发出了菜品,自己先吃的个不亦乐乎。因此,在《验明正身》中,有一种暴露自己,展示他内在情绪的质朴。

  《验明正身》中的叙述回归到了个体的视野之中,叙述成为主体,由个体进入世界,从一方天地到万物宇宙,个体与世界达成和谐的必然路径,而老郭精神世界的外化则成为触发《验明正身》情节一系列离子反应的关键链环。请注意,在这个时刻,小说传统中叙事者(作者)所极力想要神圣化的叙事的“上帝之眸”被完全展示叙事者(作者)个体价值判断的“作者之眸”替换。

  《验明正身》叙事视角的转换,直接促成了个体的迷思,缠绕成为某种思想的漩涡。

  所以,《验明正身》中充满着老郭个人生存经验的迷思。老郭的迷思缘由,其实很简单,他不愿意写别人写过的东西的写作观,据老郭说,这样的写作观念,又来源于他的父亲,散文家匡燮的传承。也正是这种写作观,推动了文学的创新性发展。为此,老郭刻意回避了长安厚重的现实主义文学创作传统,以一种令我们略感陌生的方式,凿穿人物形象设计的壁垒,将真实的生活中完全互斥的社会身份元素植入《验明正身》的人物之中,使他们富有了极端的二元对立的人性,相当复杂。

  例如,《验明正身》中作为诗人的周勃和作为强盗的周勃;作为挚友的魏晋和作为情敌的魏晋;三个好友中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刘邦和实质上驱动整个叙事流向的刘邦;坠入风尘甚至沦为罪犯的杨娇和忠于爱情、具有自我奉献精神的杨娇;作为父亲的张调和作为警察的张调;这些人物形象的设定完全脱离了现实主义写作的羁绊。老郭以一种刻意为之的“捣乱”心态,用天马行空的想象,将人物一个一个架构了出来,在作者眼中,这样一个世界上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好人,也没有绝对意义上的怀人,好与坏的标签在特定的时刻会发生变动,甚至是颠覆性的扭转,诗人周勃并不比强盗的周勃高尚,风尘的杨娇和为爱执着的杨娇一样没有道德缺失。

  老郭的迷思具有着强烈的个人主义特征,所以他追求的是一种创作者个体的自在平和。《验明正身》的叙事不铺张,不繁复,以小环境、小事件、小人物为主要元素,精心营构,巧妙布局。如果说有些小说是为了全景式展示一个世界的话,《验明正身》仅仅是想要给世界凿一个小小的孔隙。老郭一个厨子,端不起小说家的架子,他只能以一种居于读者之上的态度铺张扬厉,营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小说世界,老郭希望以他的小说,照见与他心有默契的一些人。

  老郭收敛的创作动机使他的叙事语言干净、简洁又不失诗意,逻辑链条扣合严正,可读性强,阅读舒适度高。

  在《验明正身》中,叙事是没有大江大河那样的奔涌压迫感,而是一种禅意的流淌,即使是伤害、背叛、血腥、这些描写,也没有那种尖锐的破坏感,而是带着一种悲悯的、共情的态度在读者和主人公之间建立一种共在的通路,达到执笔者与执页者的共同愉悦。

  《验明正身》里的长安大之又大,老郭的文学迷思小之又小,如长安早市的一碗肉丸胡辣汤,你吃得,我吃得,他吃得,区别是,辣子放得多少。

  在硕大无朋的长安和如星辰一般的文学迷思之间,《验明正身》的意义,恰如一只烟花,从长安的某一处点燃,向着星空,做最华丽的绽放,最遥远的两极因之而发生意向上的链接,产生了具有终极意义的炸裂式审美效果。

  老郭,我的厨子哥,何时再烹美食?何时再有新作?总不能老是端出你一放三十年的小说食材,忽悠我们。其实新鲜的小说食材,也很适宜于烹饪。